第094章 南境悲歌（七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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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4章 南境悲歌（七）
妙手坊所有醫師傾巢而出, 跟隨天劍宗大部隊上了戰場，可以說整個天劍宗就數他們最忙。同門上戰場的時候，他們得制作覆靈丹。結束戰鬥的時候, 還得給受傷的修士配藥包紮。
孟丹心自從知道三清花數量不多之後，更是抓心撈肺的想辦法，白眼也不翻了，每日焦慮的頭發大把大把掉。
好像所有事情都走向了一個不可控制的極端情況，南境存亡就在眼前。
楚沅元每日都來放血，見他這幅滿懷愁緒的樣子, 直接提議：“若是實在沒有辦法了, 就直接用我的血吧。反正有你那藥，我也能很快好起來的。”
孟丹心張著嘴, 想說你懂什麽，你是好了, 宋祈年就要死了。可偏生宋祈年攔著不讓他說，他很是痛苦。
而且直接用血, 那可就不是每天一碗就能解決的事情了。
“藥終究是藥，你不會以為喝了那幾碗藥, 你就好了吧！”
孟丹心頂著烏青的眼圈抓狂，醫書在他手裏翻來覆去，頁邊都卷了。分明背過好幾遍的東西, 他還是說想從中找出點什麽解決辦法。
“我再想想，我再想想...一定還會有其他辦法。”
楚沅元無法勸他, 只得回了自己的臨時住處。
她身心俱疲, 坐到桌前, 靜默無人時，才敢卸下所有防備, 露出脆弱內裏。
沒辦法，她得做好天劍宗弟子的榜樣，不能露怯。現在她和宋祈年就是天劍宗的主心骨，此時若是倒下，難免引起惶恐。
每天能放松的時候，就是現在這一刻。
她的案桌上有時會出現幾朵茉莉，或是一塊綠豆糕。雖然只是一朵、一塊，也能讓她能從其中獲得短暫活著的感覺。
有了這點東西，她便能繼續支撐下去。
這日清晨，楚沅元莫名心煩意亂，眼皮跳得格外厲害。
門一開，楚子微楚子明兩兄弟就在站在門前，看動作像是要敲門。
“小湯圓，你起了。”楚子明難得一笑。
“你們倆怎麽有空來找我了？”楚沅元問。
之前戰事忙碌，他們倆一直代替晴雨峰參加集議。各有職責在身，忙起來的時候，有時很久都見不到。
這段日子不斷有其他宗門戰敗的消息傳來，每個人心上都像壓了石頭，沈重得很。天劍宗這邊的擔子就更重了，尤其晴雨峰修封印術，在戰場上，還是能發揮起一定作用。
她的兩個哥哥也是忙的不像樣子，戰術安排、弟子派遣這些事物都馬虎不得。
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得空過來了，兩人踟躕，楚沅元也不催，耐心等著。
楚子明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麽開口，還是楚子微說了事情經過。
“小湯圓，我們要走了，和你說一聲。”
“走？去哪裏？”
楚沅元擡眼看他們，楚子明摸了摸鼻子：“嗐，就是宗門派了任務。”
“什麽任務？”她的心一緊。
“前些日子發現魔族那邊又有異動，戰事吃緊，長老院的人派我們去打探消息。”
打探消息？是要潛入到罹禍身邊？
“一定要你們嗎？非去不可嗎？”她真的不想再讓身邊人陷入危險之中了。
楚子微正了神色：“這件事如果不是我們去做，也會是別人去做。除魔衛道，匡扶正義，本就是天劍宗教導我們的責任，也是我們身為修仙者比凡人多出的一份義務。”
楚子明連連點頭：“小湯圓，你放心，我們的隱蹤術在南境沒人比得過。你就等著我們好消息吧。”
正是他們的隱蹤術在南境無人能比，所以宗門再三斟酌才把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他們。
南北生死一戰在所難免，若是南境勝利倒還好，若是輸了，才是南境凡人與修士的滅頂之災。
隨著其他宗門投奔，還帶過來了更駭人的消息。戰敗過後，魔族攻占城池，抓住南境修士無不虐殺取樂，久積了三千年的仇恨，愈演愈烈，難以消弭。
他們甚至連南境普通百姓都不放過，殘忍殺害。
罹禍自己本就暴戾無道，光是飲酒宴就讓人毛骨悚然，上梁不正下梁歪，他的部下又能好到哪裏去呢？不過是如出一轍的嗜血濫殺罷了。
還有更多的普通人處於水深火熱之中，亟待他們去拯救。
南北之戰，不僅事關修士與魔族的仇怨，更是關乎南境數以百萬生靈的存亡。
因此此戰結局如何，至關重要。
楚子微楚子明別無選擇，只要有一點勝利的希望，他們都不能錯過。
楚沅元想開口挽留，可是也知道大局為重。因為這該死的大局，她張了嘴，卻說不出任何阻止的話。她手中的劍不允許她說出挽留的話，她的道更是不允許她這樣做。
楚沅元第一次意識到，自己是這樣的渺小。
兩人轉身要走的時候，楚沅元拉住了他們的衣角，她第首次這樣稱呼他們：“哥哥。”聲音裏是不舍和害怕。
兩人身軀一頓，他們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的，此刻說的不是告別，而是訣別之語。
楚子微笑了聲，他像以往每一次那樣拍了拍楚沅元的肩膀。
而楚子明則是用了揉了揉她頭頂的頭發，安慰道：“小湯圓，別怕，等你吃完一百塊綠豆糕，我們就回來了。”
這一次，面對楚子明的戲弄，她沒有再躲開。
她早就不是在晴雨峰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女了，她深刻地知道此行的危險性，楚子微楚子明騙不了她的。
可是沒有辦法，她什麽都做不了。臨到末了，也只能說一句：“好，萬事小心，我等哥哥回來，你們不能食言。”
楚子明揚了揚手，算作告別。他和兄長楚子微對視一眼，不到瞬息，兩人皆消失在她的面前。
支撐楚沅元的那股力量霎時就洩了氣，連肩膀都不自覺下塌，她扶著門框想，他們一定會回來的。
又過了幾日，陸拾玖護送著秦久月從天劍宗趕來了莽蒼山脈，上次一役後，她受了重傷，一直在晴雨峰修養 。
“阿娘。”楚沅元看見秦久月憔悴的樣子，很擔心她的身體。
秦久月搖了搖頭，輕聲道：“我沒事。”
他們這一次來前線，是因為宗門囑咐給他們的任務終於有了進展，所以才刻不容緩趕了回來。
下午的時候，天劍宗內部召開了秘密的集議。
楚沅元擡首望去，在場的有趙玄真、長老院的幾位長老、還有數十個核心弟子。
天劍宗將門下所有弟子分編成了數十隊伍，這些核心弟子正是隊伍的領袖人物。
她眼神微動，宋祈年也在。
趙玄真坐於上首，聲音沙啞疲憊，卻隱隱有些激動：“宗門最近得到了一樣靈器，或能助我們突破眼前的困境。”
此話一出，數十雙眼睛牢牢盯在了他的身上，全是渴求迫切。
他們實在是太需要這個消息了，其他宗門連日帶來的噩耗幾乎快要消磨掉他們的志氣。
有時候，他們也不得不懷疑，這場戰役，到最後他們真的能勝利嗎？
他們迷茫，與他們一起迷茫的還有數萬南境修士，因為不知道這樣與鮮血為伍的日子何時才能有盡頭。
現在聽了趙掌門的話，叫他們如何不心生歡喜。
趙玄真手中靈光一閃，一面小鼓浮在他的手心，心念一動，小鼓瞬間擴大至數十倍。
輕砸在桌面上，發出沈悶的聲響。
趙玄真介紹道：“此鼓名為破陣鼓，服下覆靈丹之後，使用破陣鼓，能最大程度激發修士體內靈氣。若是再配合楚沅元的春風化雨訣與破陣曲，靈氣即可再拔高一個程度。”
“南境修士對抗魔族，缺少實戰是一回事，可若是有了充沛的靈氣，也能取長補短。”
南境修士與魔族對敵時存在的最大問題是實戰不足，可若是有靈氣彌補，殺招威力加強，或許不是沒有一戰的能力。
想到這，眾人欣喜若狂，有些甚至激動地站起來摸著這面鼓，眼神熱烈。
此時一道聲音劃破平靜，是妙手坊的醫師孟丹心：“可是三清花昨日已經用完了。”
三月之期快過，制作新的一批覆靈丹迫在眉睫。
趙玄真頭疼，長嘆一聲：“我會讓人加緊時間去找找，看看南境內還有沒有存餘的三清花。”
陸拾玖又道：“若是使用破陣鼓，為達到最大效用，楚沅元必須登臨戰場中央，那麽誰來護佑她的安全呢？”
又是一個棘手的問題，卻又不得不讓人重視起來。
就算有了靈器破陣鼓，天劍宗面前依舊存在兩大困境。
一是三清花不足，沒有三清花便無法制作出足夠的覆靈丹，沒有覆靈丹，單只有破陣鼓也無濟於事。
二則是誰來對抗罹禍，在覆靈丹充足的情況下，楚沅元在戰場上使用破陣鼓，勢必會成為罹禍首要的攻擊對象，因此保護楚沅元則是成了至關重要的任務。
罹禍從三千年存活至今，修為深不可測。南境之內，誰又能與罹禍對抗，拖延時間呢？
若是天劍宗沒被偷襲之前。所有長老聯合起來，尚有機會與罹禍周旋。可是眼下，各宗門長老都受了重傷，難以為繼，舉步維艱。
氛圍僵持住，這個問題難倒了所有人。
有一核心弟子目光微沈，雙手緊握。他站起身，挺拔的身姿映照入每個人的眼睛裏。
繼而他堅毅道：“若是沒有人能攔住罹禍，我願意率領我隊下所有弟子與罹禍決一死戰。”
他臉上全是悍然不畏死的決絕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，他沒有一絲猶豫，更沒有一絲害怕。
核心弟子的話語在空氣中回響，仿佛一記重錘敲擊在每個人的心頭，楚沅元的心好似被一只無形的手握緊。
這不是在與罹禍對抗，而是明明白白用他們的命來為楚沅元乃至所有修士爭取時間，他是做好了全隊犧牲的覺悟，才開口說出這句話的。
用弟子們的屍山血海鋪就一條有可能成功的路。
在場所有人都靜默了，沒有人說話，沈浸在一片死寂中。
其他核心弟子接連站了起來，臉上皆帶著赴死之意，異口同聲道：“若是沒有其他辦法，我們隊也隨時做好身死的準備。”
一句句堅定的話語響徹在房內，叫人心生震顫。
楚沅元的目光一一從他們臉上瀏覽過，眼前這些人曾是她同門好友，他們一起上課、闖閣、嬉戲玩鬧過。
而今他們個個歷經滄桑、穩重寡言，她已經快要記不起第一次在經論殿見他們的樣子了。
所有人都長大了，不再是少年人，身上都擔起來沈重的責任。為了南境與大局，他們甚至願意放下生死，將南境萬千生靈擺在他們的生命之前。
楚沅元鼻頭一酸，別過頭不敢再看這些核心弟子。她眼眶泛紅，覺得自己的喉嚨如同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，只有嘴唇在翳合，卻連發不出一點聲響。
無聲地悲壯渲染到每個人的臉龐上，一直蔓延，沒有盡頭。
趙玄真頹廢坐下，心頭充滿了無盡的自責，沈痛道：“我作為一宗之主，卻不能護住門下弟子，是我無能！”
這怎麽會是一個人的責任，眾人都知道，從這場戰爭伊始，就不再是一兩人所能左右的狀況了。
該死的是侵略南境的魔族，該死的是發動戰爭的罹禍。
他們只不過是在保護自己的家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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妙手坊所有醫師傾巢而出, 跟隨天劍宗大部隊上了戰場，可以說整個天劍宗就數他們最忙。同門上戰場的時候，他們得制作覆靈丹。結束戰鬥的時候, 還得給受傷的修士配藥包紮。
孟丹心自從知道三清花數量不多之後，更是抓心撈肺的想辦法，白眼也不翻了，每日焦慮的頭發大把大把掉。
好像所有事情都走向了一個不可控制的極端情況，南境存亡就在眼前。
楚沅元每日都來放血，見他這幅滿懷愁緒的樣子, 直接提議：“若是實在沒有辦法了, 就直接用我的血吧。反正有你那藥，我也能很快好起來的。”
孟丹心張著嘴, 想說你懂什麽，你是好了, 宋祈年就要死了。可偏生宋祈年攔著不讓他說，他很是痛苦。
而且直接用血, 那可就不是每天一碗就能解決的事情了。
“藥終究是藥，你不會以為喝了那幾碗藥, 你就好了吧！”
孟丹心頂著烏青的眼圈抓狂，醫書在他手裏翻來覆去，頁邊都卷了。分明背過好幾遍的東西, 他還是說想從中找出點什麽解決辦法。
“我再想想，我再想想...一定還會有其他辦法。”
楚沅元無法勸他, 只得回了自己的臨時住處。
她身心俱疲, 坐到桌前, 靜默無人時，才敢卸下所有防備, 露出脆弱內裏。
沒辦法，她得做好天劍宗弟子的榜樣，不能露怯。現在她和宋祈年就是天劍宗的主心骨，此時若是倒下，難免引起惶恐。
每天能放松的時候，就是現在這一刻。
她的案桌上有時會出現幾朵茉莉，或是一塊綠豆糕。雖然只是一朵、一塊，也能讓她能從其中獲得短暫活著的感覺。
有了這點東西，她便能繼續支撐下去。
這日清晨，楚沅元莫名心煩意亂，眼皮跳得格外厲害。
門一開，楚子微楚子明兩兄弟就在站在門前，看動作像是要敲門。
“小湯圓，你起了。”楚子明難得一笑。
“你們倆怎麽有空來找我了？”楚沅元問。
之前戰事忙碌，他們倆一直代替晴雨峰參加集議。各有職責在身，忙起來的時候，有時很久都見不到。
這段日子不斷有其他宗門戰敗的消息傳來，每個人心上都像壓了石頭，沈重得很。天劍宗這邊的擔子就更重了，尤其晴雨峰修封印術，在戰場上，還是能發揮起一定作用。
她的兩個哥哥也是忙的不像樣子，戰術安排、弟子派遣這些事物都馬虎不得。
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得空過來了，兩人踟躕，楚沅元也不催，耐心等著。
楚子明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麽開口，還是楚子微說了事情經過。
“小湯圓，我們要走了，和你說一聲。”
“走？去哪裏？”
楚沅元擡眼看他們，楚子明摸了摸鼻子：“嗐，就是宗門派了任務。”
“什麽任務？”她的心一緊。
“前些日子發現魔族那邊又有異動，戰事吃緊，長老院的人派我們去打探消息。”
打探消息？是要潛入到罹禍身邊？
“一定要你們嗎？非去不可嗎？”她真的不想再讓身邊人陷入危險之中了。
楚子微正了神色：“這件事如果不是我們去做，也會是別人去做。除魔衛道，匡扶正義，本就是天劍宗教導我們的責任，也是我們身為修仙者比凡人多出的一份義務。”
楚子明連連點頭：“小湯圓，你放心，我們的隱蹤術在南境沒人比得過。你就等著我們好消息吧。”
正是他們的隱蹤術在南境無人能比，所以宗門再三斟酌才把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他們。
南北生死一戰在所難免，若是南境勝利倒還好，若是輸了，才是南境凡人與修士的滅頂之災。
隨著其他宗門投奔，還帶過來了更駭人的消息。戰敗過後，魔族攻占城池，抓住南境修士無不虐殺取樂，久積了三千年的仇恨，愈演愈烈，難以消弭。
他們甚至連南境普通百姓都不放過，殘忍殺害。
罹禍自己本就暴戾無道，光是飲酒宴就讓人毛骨悚然，上梁不正下梁歪，他的部下又能好到哪裏去呢？不過是如出一轍的嗜血濫殺罷了。
還有更多的普通人處於水深火熱之中，亟待他們去拯救。
南北之戰，不僅事關修士與魔族的仇怨，更是關乎南境數以百萬生靈的存亡。
因此此戰結局如何，至關重要。
楚子微楚子明別無選擇，只要有一點勝利的希望，他們都不能錯過。
楚沅元想開口挽留，可是也知道大局為重。因為這該死的大局，她張了嘴，卻說不出任何阻止的話。她手中的劍不允許她說出挽留的話，她的道更是不允許她這樣做。
楚沅元第一次意識到，自己是這樣的渺小。
兩人轉身要走的時候，楚沅元拉住了他們的衣角，她第首次這樣稱呼他們：“哥哥。”聲音裏是不舍和害怕。
兩人身軀一頓，他們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的，此刻說的不是告別，而是訣別之語。
楚子微笑了聲，他像以往每一次那樣拍了拍楚沅元的肩膀。
而楚子明則是用了揉了揉她頭頂的頭發，安慰道：“小湯圓，別怕，等你吃完一百塊綠豆糕，我們就回來了。”
這一次，面對楚子明的戲弄，她沒有再躲開。
她早就不是在晴雨峰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女了，她深刻地知道此行的危險性，楚子微楚子明騙不了她的。
可是沒有辦法，她什麽都做不了。臨到末了，也只能說一句：“好，萬事小心，我等哥哥回來，你們不能食言。”
楚子明揚了揚手，算作告別。他和兄長楚子微對視一眼，不到瞬息，兩人皆消失在她的面前。
支撐楚沅元的那股力量霎時就洩了氣，連肩膀都不自覺下塌，她扶著門框想，他們一定會回來的。
又過了幾日，陸拾玖護送著秦久月從天劍宗趕來了莽蒼山脈，上次一役後，她受了重傷，一直在晴雨峰修養 。
“阿娘。”楚沅元看見秦久月憔悴的樣子，很擔心她的身體。
秦久月搖了搖頭，輕聲道：“我沒事。”
他們這一次來前線，是因為宗門囑咐給他們的任務終於有了進展，所以才刻不容緩趕了回來。
下午的時候，天劍宗內部召開了秘密的集議。
楚沅元擡首望去，在場的有趙玄真、長老院的幾位長老、還有數十個核心弟子。
天劍宗將門下所有弟子分編成了數十隊伍，這些核心弟子正是隊伍的領袖人物。
她眼神微動，宋祈年也在。
趙玄真坐於上首，聲音沙啞疲憊，卻隱隱有些激動：“宗門最近得到了一樣靈器，或能助我們突破眼前的困境。”
此話一出，數十雙眼睛牢牢盯在了他的身上，全是渴求迫切。
他們實在是太需要這個消息了，其他宗門連日帶來的噩耗幾乎快要消磨掉他們的志氣。
有時候，他們也不得不懷疑，這場戰役，到最後他們真的能勝利嗎？
他們迷茫，與他們一起迷茫的還有數萬南境修士，因為不知道這樣與鮮血為伍的日子何時才能有盡頭。
現在聽了趙掌門的話，叫他們如何不心生歡喜。
趙玄真手中靈光一閃，一面小鼓浮在他的手心，心念一動，小鼓瞬間擴大至數十倍。
輕砸在桌面上，發出沈悶的聲響。
趙玄真介紹道：“此鼓名為破陣鼓，服下覆靈丹之後，使用破陣鼓，能最大程度激發修士體內靈氣。若是再配合楚沅元的春風化雨訣與破陣曲，靈氣即可再拔高一個程度。”
“南境修士對抗魔族，缺少實戰是一回事，可若是有了充沛的靈氣，也能取長補短。”
南境修士與魔族對敵時存在的最大問題是實戰不足，可若是有靈氣彌補，殺招威力加強，或許不是沒有一戰的能力。
想到這，眾人欣喜若狂，有些甚至激動地站起來摸著這面鼓，眼神熱烈。
此時一道聲音劃破平靜，是妙手坊的醫師孟丹心：“可是三清花昨日已經用完了。”
三月之期快過，制作新的一批覆靈丹迫在眉睫。
趙玄真頭疼，長嘆一聲：“我會讓人加緊時間去找找，看看南境內還有沒有存餘的三清花。”
陸拾玖又道：“若是使用破陣鼓，為達到最大效用，楚沅元必須登臨戰場中央，那麽誰來護佑她的安全呢？”
又是一個棘手的問題，卻又不得不讓人重視起來。
就算有了靈器破陣鼓，天劍宗面前依舊存在兩大困境。
一是三清花不足，沒有三清花便無法制作出足夠的覆靈丹，沒有覆靈丹，單只有破陣鼓也無濟於事。
二則是誰來對抗罹禍，在覆靈丹充足的情況下，楚沅元在戰場上使用破陣鼓，勢必會成為罹禍首要的攻擊對象，因此保護楚沅元則是成了至關重要的任務。
罹禍從三千年存活至今，修為深不可測。南境之內，誰又能與罹禍對抗，拖延時間呢？
若是天劍宗沒被偷襲之前。所有長老聯合起來，尚有機會與罹禍周旋。可是眼下，各宗門長老都受了重傷，難以為繼，舉步維艱。
氛圍僵持住，這個問題難倒了所有人。
有一核心弟子目光微沈，雙手緊握。他站起身，挺拔的身姿映照入每個人的眼睛裏。
繼而他堅毅道：“若是沒有人能攔住罹禍，我願意率領我隊下所有弟子與罹禍決一死戰。”
他臉上全是悍然不畏死的決絕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，他沒有一絲猶豫，更沒有一絲害怕。
核心弟子的話語在空氣中回響，仿佛一記重錘敲擊在每個人的心頭，楚沅元的心好似被一只無形的手握緊。
這不是在與罹禍對抗，而是明明白白用他們的命來為楚沅元乃至所有修士爭取時間，他是做好了全隊犧牲的覺悟，才開口說出這句話的。
用弟子們的屍山血海鋪就一條有可能成功的路。
在場所有人都靜默了，沒有人說話，沈浸在一片死寂中。
其他核心弟子接連站了起來，臉上皆帶著赴死之意，異口同聲道：“若是沒有其他辦法，我們隊也隨時做好身死的準備。”
一句句堅定的話語響徹在房內，叫人心生震顫。
楚沅元的目光一一從他們臉上瀏覽過，眼前這些人曾是她同門好友，他們一起上課、闖閣、嬉戲玩鬧過。
而今他們個個歷經滄桑、穩重寡言，她已經快要記不起第一次在經論殿見他們的樣子了。
所有人都長大了，不再是少年人，身上都擔起來沈重的責任。為了南境與大局，他們甚至願意放下生死，將南境萬千生靈擺在他們的生命之前。
楚沅元鼻頭一酸，別過頭不敢再看這些核心弟子。她眼眶泛紅，覺得自己的喉嚨如同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，只有嘴唇在翳合，卻連發不出一點聲響。
無聲地悲壯渲染到每個人的臉龐上，一直蔓延，沒有盡頭。
趙玄真頹廢坐下，心頭充滿了無盡的自責，沈痛道：“我作為一宗之主，卻不能護住門下弟子，是我無能！”
這怎麽會是一個人的責任，眾人都知道，從這場戰爭伊始，就不再是一兩人所能左右的狀況了。
該死的是侵略南境的魔族，該死的是發動戰爭的罹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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